于心有愧 24
* 各位久等啦
01-02 03 04 05 06 07 08-09 10-11 12 13 14 15-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王俊凯微微扬起起下颚，露出修长颈脖的姿态，看在王源眼里就像一只沉默待宰的天鹅，忽然就有些不忍。自己明明是最渴望保全他所有骄傲和洁净的人，如今却要他亲手撕开对方脆弱的表象，把利刃刺向那颗年轻的心脏。
王源内心剧烈颤动着，他怕双手沾染上猩红的热血，更怕喷涌的血液玷污那块明亮纯洁的地方。目光微动，他躲过了王俊凯坦然的视线。在脑海中斟酌许久后，王源咬咬牙，扭头看了看身后躲在阴影中的刘志宏，最后回过头重新看向王俊凯。
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呼出来，王源终于在周遭的虫鸣忽然停顿的间隙，缓缓开口。他说：“有一件事我的确瞒了你很多年，当时出国读书的决定，其实在我中考之后就已经被提上了日程。”
王源话音刚落，在场的另外两人都是一愣。王俊凯更是瞪大了眼看着他，嘴巴微微张开，似是在等王源继续说下去。
“我也是在中考之后才知道，原来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把我的人生都规划好了。而那时候遇到你，进公司当练习生的事，完全在我爸的计划之外。可以说，就是我人生中的一个意外吧。”王源自嘲地笑了笑，不给王俊凯插嘴的机会，继续道：“本来他是打算让我高中就去美国的，只是当时我很坚持。所以跟他吵了好几次架，他最后才肯让步允许我在国内读完高中。但当时我也跟他约定，高中毕业之后，我一定会到美国去读大学。”
王俊凯眨了眨眼，垂下了睫毛。他当然能理解，王源是王跃林的独子，王氏的家业除了交给他之外别无选择。为了培养自己的接班人，不让王氏天下落入他人手中，王跃林自然是要费尽苦心去栽培他的。这么一想，其实王源当年的离开无可厚非。
而得知事实之后，王俊凯也幡然了悟，当年王源的那些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猝不及防的成长，原来全都有因可循。
只是——
“你当年什么都没有告诉我。”时隔多年，王俊凯仍旧感到挫败和委屈：“而且，你走了之后，就像失踪了一样，我想尽办法都联系不上你。”
王源看着王俊凯被风吹乱的刘海，昏暗的光线中无法捕捉对方黯然的视线。他咬了咬牙，耐心解释：“到了美国之后，我在国内所有的关系都被切断。最开始的一年，我几乎是活在我爸的监视之中。他工作忙，就派了秘书来盯我，所有对外的通讯都必须通过他的允许。”
王俊凯的表情从失落到震惊，而后是无法言说的难过。他抿成直线的双唇微微颤抖，似乎是无法接受一个父亲竟然能对自己的儿子如此残忍而决绝。
“王俊凯，”王源轻声喊他的名字，语调中带着几分无法抑制的颤抖：“不要把所有事情都想得太理所当然了，多得是你不知道的事。”
这话出口，已经带着些连王源都不自知的怨怼之情。王俊凯只感觉心中五味杂陈，各种各样的情绪在胸腔汹涌翻滚，一下子竟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那你高中毕业之后，也没有马上离开啊…”他记得王源高考那年才十八岁，但走的那年却已经十九。王俊凯从这里找到突破，试图质疑王源当年的处境并非毫无退路可言。
王源听出了他话中的质疑，摇了摇头，看向王俊凯的目光俨然带上了些无可奈何
——事到如今，他居然还在责怪自己当年不够坚定。
“是，当初是我死皮赖脸跟我爸讲的条件，是我死不肯走赖在这里多留了一年。可是这些坚持有意义吗？你告诉我有什么意义？你是不是觉得如果我当年不走，我们说不定就已经出道，已经是红遍全国的明星了？”王源语气越发激动，怒气久违地蔓延到他的脸上。王俊凯似是被他戳中痛处，目光竟忽然躲闪。
他当然有这么想过。他甚至怨恨过，也曾固执地认为是王源的离开让他的梦想变得更加的遥不可及，甚至走到最后的支离破碎。却从未想过实现梦想跟王源在不在这两件事之间，根本没有必然的联系。
“而且，我说要走的时候，你不是比我更痛快地答应了吗？”王源自嘲地勾着唇角，肩膀压抑着微微颤抖。一直在旁边不曾开口的刘志宏终于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试图安抚王源几近暴走的情绪。
而这边厢的王俊凯却被王源一句话堵得怔楞当场，像是当头一棒，狠狠地敲在他的心上。当年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故作潇洒地祝福王源前程似锦，不但未曾坦白过自己的不舍，更是从未试图去倾听王源心底真正的想法。
话到此处，王俊凯不知自己该继续埋怨王源对他的隐瞒，还是该愤恨自己当年的幼稚。在矛盾的情绪中，他更清晰地感受到，原来从以前到现在，他竟从未有过能让王源依靠的能力。
当年因为自己的口不对心，把王源远远推开，导致了六年的分离，却一直固执地认为那是王源自己背叛离开；如今因为自己的摇摆不定，让王源陷入陷入泥沼，他本来只是个商人，若不是王俊凯开口，他又怎会被轻易牵扯到娱乐圈这些门道之中。
一时间，愧疚、自责、疼惜、爱恋，所有情绪一拥而上，把王俊凯跳动的心脏逐渐淹没，脑袋中一片混沌。
“对不起，王源儿，我……”紧握着双手，王俊凯一时除了道歉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王源喝了口水平静了一下情绪。有些事情真的不能轻易提起，好不容易愈合的伤疤要在凶手面前亲自撕开，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种无法言喻的痛楚。况且这本是他打算紧紧捂在心底的秘密，从未想过有一天要在人前揭开。
他怎会读不懂刘志宏的意思，不过是听说了自己出现资金危机，怕王俊凯在之后可能出现的困境中窥见什么端倪。刘志宏了解王源，骄傲如他，花钱捧红王俊凯这事，与其让王俊凯自己发现或者让第三者告诉本人，远不如自己亲口坦白来得畅快。
但此刻的王源只想怒斥刘志宏多管闲事。他跟王俊凯之间的事，从来容不得第三者来指手画脚。当年被王跃林毁掉的一切，尚可归因于王源年纪尚幼连自身都无法保全；而如今他终于能独当一面，有着能把所有事情操纵于鼓掌之间的绝对自信，便更是无法轻易释怀刘志宏的多此一举。
刘志宏的事他之后自然会好好跟他算账。只是那个秘密他是咬了牙也要瞒下去的，骑虎难下的境况，便只能抛出另一个事实来分散王俊凯的注意了。
本想着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对于他俩来说都是可以一笑置之的往事。而让人意外的是，话已出口，方才发现，原来他们俩谁都没有真正放下过那一年的分离。
而王俊凯当年到底是怎么想的，如今又是抱着什么心思再次与他接近，王源居然感到无比好奇。更让他不解的，却是面对王俊凯时内心复杂的感情。三月份朝夕相处的那些日子里，失望过的，愤怒过的，悸动过的，王源都把它们归咎于从小的习惯。毕竟他面对王俊凯时，情绪一直都来得那么汹涌又坦然。
例如现在，看着王俊凯的手足无措，看着他难过得几乎要哭出来的神情，王源心中酸涩，只觉得泪水快要漫上眼眶。喉结动了动，王源尽量平静道：“都过去了，你也别再自责了。”话说得倒是坦然，却是说出这话的人自己都不相信他俩能就这么轻易地彼此原谅。
开阔的空间里，三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在蔓延，周遭的虫鸣不知何时重新断断续续地响起。忽然凝固的氛围，像是被突然起来的一场暴风雨碾压过境后的寂静。
三人各怀心思出神许久，王源率先重重舒了口气，疲惫地道别，说：“我累了，先回去了。”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天台。王俊凯回头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心里有一个声音忽然催促他去追上王源，他直觉，如果今天不在这里把话说开，他和王源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回到从前。
王俊凯抬头看了坐在原处出神的刘志宏一眼，急忙说了声：“我也先走了。”便冲出了门口，直直追向已经离开的王源。
刘志宏抱着抱枕，出神良久，终于揉了揉发疼的眉间，叫来服务生点了一瓶红酒。
另一边厢追上王源的王俊凯喘着大气一下子说不出话，只是固执地握住王源的手碗，目光紧紧地盯在他脸上，仿佛害怕一个眨眼王源就会消失。
王源皱着眉看弯腰喘气的王俊凯，居高临下的表情在夜晚的树影下模糊不清。想了很久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摆了摆被捉住的手腕，道：“你追上来干嘛？”
“你说得对，多得是我不知道的事情。”王俊凯终于喘匀了气，直起腰后他咽了一下喉咙，接着道：“这些事你不说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但是既然今天你都说了，我就不能装作不知道了。”
王源被他一席话绕得头痛，转身朝自己的车子走去：“我今天真的很累了，有什么事下次再说吧。”
王俊凯急忙追上：“我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现在如果就这么让你走了，我怕会重蹈六年前的覆辙。”
王源掏出车钥匙的动作顿了顿，终于转身。他稍稍抬头看向比他高了小半个头的王俊凯，对方的目光里虽然依旧带着些让他难过的情绪，但始终不变的那份坚定又回到他的眼眸。王源有些动容，他抬头朝天台处看了眼，挣扎了半晌，叹了口气建议道：“我们换个地方吧。”
王俊凯点点头，上了王源的车。
看着车外星星点点飞逝而过的霓虹，车厢里流淌着旋律轻快的圆舞曲，王俊凯觉得心情平静了不少。鼻腔中依旧充斥着那股清淡的古龙水香，身旁王源正在专心致志地驾驶，好像回到了当初刚重逢的时候，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
“我以为你开车都不习惯放音乐。”
“啊？”王俊凯突然发问吓了王源一跳，看了他一眼，答道：“还好吧。”
王俊凯听出了他的心不在焉，便不再多说，闭上嘴开始猜想王源要把他带到哪里去。让王俊凯意外的是，王源最后把车停在了马路边的一家小店旁。
从车上下来，王俊凯打量了一下这家店，店面狭窄，座位稀少，就是非常普通的一家面店。王源站在他身边说：“还没吃饭吧。”王俊凯点点头，王源便越过他率先走上去，王俊凯跟在他后面走进店里。
已经过了晚饭时分，店里没有其他的客人，老板娘坐在一张桌子前仰着头看电视，听到脚步声才回过头来。见到王源一下笑开了，热情地招呼道：“哎小王总可是好久没来了，最近可忙吧。”
王源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点点头说：“对，最近比较忙。今天带个朋友来尝尝老板娘的手艺。”老板娘朝王源身后一看，才发现他身后跟了个人，看了一会儿觉得眼熟，小心翼翼道：“这位帅哥好眼熟啊，我好像在电视上看到过你？”
王源笑着拉王俊凯过来坐下，难得一见那人一米八的大高个居然有些害羞，便点点头说：“是啊，他可是大明星，粉丝可多了。”王俊凯看他一眼，笑着说：“你好，我是王俊凯。”
老板娘一愣：“哎你是王俊凯啊！我家女儿可喜欢你了，回头给个签名呗！”说完转头去问王源：“今天还是吃小面吗？俊凯呢？一样？”
王俊凯闻言一愣，下意识点点头，看着老板娘乐呵呵地跑去煮面，才把注意力重新放回王源身上。
“你，经常来这儿？”
“嗯，刚回国那段时间来得比较多。”
“我一直以为你不爱吃小面呢。”
“……”王源语塞。
从前有过一段日子，王俊凯总是带他去校后门的一家面店吃同一款小面，一周还得去上好几次。王源有天吃腻了就跟王俊凯说，你爱吃你自己吃去，反正我是不要再吃了。王俊凯无奈，只好带王源去别家店吃了串串。那之后也没有再一直拉着王源去吃小面了。
出国之后王源很少再吃正宗的中国菜了，地道的重庆小面更是可遇不可求。啃着饭堂干巴巴的面包时，偶尔回想起那番鲜辣爽口的滋味，居然觉得无比怀念。后来来到北京，他就一家一家店地找，终于让他找到了这家店。虽然店面逼仄，老板也不是重庆人，但小面的味道，却是最接近当年王俊凯学校后门那家面店的口味。
不多时，老板娘端着两个大碗放到二人面前，笑着道：“这么晚才吃饭肯定饿了吧。照旧两个荷包蛋，不够再跟我说。”王源抬头说谢谢，等老板娘转身回去看电视后，才拿起筷子，对王俊凯说：“来，快尝尝。”
王俊凯点点头，啪地掰开竹筷。他低头看着面前铺在红油上两个金灿灿的荷包蛋，翠绿的葱花零零散散地铺在上面，熟悉又久远的光景一一涌上眼前。
桌上的是两个荷包蛋的小面，对面坐着的是陪他长大的王源，他忽然鼻尖一酸
——原来王源什么都没有忘记。
匆匆解决了晚饭，给老板娘留了个合照和签名，王俊凯回到王源车上。系好安全带，回头看了一眼王源，那人正仰着头靠在椅背上，目光直视前方似乎在出神。
可能是刚才那顿饭的氛围太好，老板娘太热情，小面太好吃，让王俊凯暂时忘记，一个小时前，他是为了什么追上王源离开的步伐。
人总是这样吧，太容易被美好的事物蒙蔽双眼，忍不住就轻易沉浸在温柔的梦境。如果可以，谁也不愿意清醒，谁都不想回到残酷又冰冷的现实。一如现在的王俊凯。
他感觉自己盯着王源的侧脸看了很久，直到那道弧度漂亮的线条清晰地烙印在眼里、心底。
王俊凯几乎以为王源要睡过去，正准备叫他，对方却忽然开口，轻声道：
“我爸回来了，我今天跟他吵了一架。”王俊凯抿了抿唇，等着王源继续说。那人却顿了顿，忽然笑得有些讽刺：“算了，我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王俊凯闻言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沉声喊了对方的名字：
“王源儿，你的决定还是跟六年前一样，打算什么都不告诉我吗？”
他已经不是六年前放任王源轻易离开的王俊凯，那王源还会是那个隐忍到底，对他闭口不言的王源吗？王俊凯目光紧紧锁定在王源脸上，心底无比期待他将要给出的答案。
TBC
谢谢看到这里的你，
今天也期待你的反馈。
晚安
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