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井吉野
* 0921生贺
* 短 / 糖
王源还是没有接电话。
王俊凯泄愤似的把手机扔向沙发，啪的一声清响在安静的休息室显得格外响亮。
这是跟王源第N次冷战的第3天。
王俊凯疲惫地低下了头，发型师马上把他的下颚抬起，他无奈地挺着脊梁骨，感觉后颈有些酸痛。虽然是冷战的第三天，但仔细数数，他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没有见过王源。两人工作都很忙，只能借助通讯工具交流。王俊凯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会儿，不甘心地摆摆手，让助理把手机递过来，划开屏幕再给王源发去一条消息。
其实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矛盾了。
因为不常在一起工作，见面的时间本来就少。有时候人在国外，时差八九个小时，连接通对方的电话都是奢侈。相处的时光变得弥足珍贵，两人谁都不愿意把这些时间消耗在无谓的事情上。
王俊凯等了半天，依旧等不到王源的回复，盯着对话框出起了神。这三天他打的电话发的消息，王源一概不理，从未发生过的情况让王俊凯开始有些不知所措。
他跟王源从小就很少吵架，因为吵不起来。王源生气了就不理人，不跟他说话，该干嘛干嘛，外人看上去就跟没事儿人似的。一次次败下阵来哄他的王俊凯，却十分清楚，自己最是受不了他这一套。
但王源其实从不无理取闹，也很少生气。几乎每次冷战都是王俊凯把他气急了，他才收起了一向温顺的外表，将铠甲披起，利刃握紧，一副谁都伤不了我的傲慢。
以前他俩还经常在一起的时候，王俊凯实在憋不住了还能找准机会把人关起来，两个人好好说话，很快就能和好。他知道王源懂事，很多道理比自己还看得透彻，每次他之所以会生气，大都是因为王俊凯的态度。
所以只要王俊凯软声细语主动去哄，王源马上就会撤下冷漠的姿态，耷拉着嘴角，一脸委屈地看着他，就像一只耳朵软软垂下的小白兔。
想起王源亮晶晶的双眼，王俊凯抿着唇，心里有些难受。
可是现在，他没办法见到王源，甚至连王源现在在哪里都无法确认。给他的助理打电话，估计也是王源嘱咐过，对方根本不接。王俊凯烦躁得要紧，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承认这次的确是他不对，王源这么生气也是情有可原。但他就是受不了王源不理他不跟他说话，这个时候倒宁愿王源任性一点，打电话来骂他也好，冲到他家来砸门也好，至少不用这样憋着一股气无处发泄。
完成了今天的工作，王俊凯坐在车上看着窗外飞驰的夜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身旁的经纪人以为他睡着了，小声让司机把音乐的声量调小。王俊凯却突然开口，把车内众人吓了一跳。
“帮我看看王源儿下周的机票情况。”
“下周你只有两天时间休息……”
“嗯，我知道。”
经纪人见他连借口都懒得找，只好不作声帮他查了。
“星期二飞东京，星期天回北京。”
王俊凯不可置信转过头道：“东京？一个礼拜？”
经纪人点点头，把手机递给他。王俊凯看了一眼，平复了一下情绪，点点头道：
“订星期三晚上的机票，飞东京。”话音刚落，遂又转过头继续看着窗外出神。昏黄的路灯星星点点落进他的眼里，荡漾出一眸水光。
他已经开始迫不急待，想要冲过时光的洪流，去拥抱他的男孩。
王俊凯记得，那一年，他们第一次去日本，在他高考完的那个暑假。
从小爱看日本动漫的他，也曾向往过那片孕育出他所热爱的故事的土地。只是到达之后却没有太多的时间供他们游玩。紧锣密鼓的拍摄，两人也在不同地方。由于行程关系，他俩更是一前一后分别回国。
虽然王俊凯如愿去了喜爱的动漫场景朝圣，也拍了纪念照片。但少了王源在身边闹，旅程多少显得有些乏味。
回国之后，王源有天心血来潮上网一搜，那些满目粉嫩娇艳的春色，便在脑海中烙下了印象。他跟王俊凯说，下次去日本，一定要去看樱花。
王俊凯枕在他的大腿上玩手机，闻言放下了手，笑着看他，说：“樱花花期很短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赶上。”
王源低头看着他，说：“冰岛太远了，一时半会儿我们也去不了。可是日本近啊，我们可以先去樱花。”
王俊凯跟他闪闪发亮的眼睛对视，最后点点头说：“嗯，可以有。”
几年时光转瞬即逝，他们从组合活动到成立个人工作室，到如今解散单飞，年轻如他们，提起往事却也总忍不住唏嘘。他们如今已经去过日本许多次，却因为各种原因从未赶上一同赏樱。
冰岛的极光和日本的樱花，似乎成为了他们心中的执念。
前者说得太多，有时连本人都觉得被说成了大话，粉丝也从那年开始用着各种方式试图帮他们“实现”冰岛梦。他俩有时候也会无奈，只是两人间的一个约定，却在无意中演变成了一场盛大的演出。有了前车之鉴，后者便成为了属于他俩的，从不对人宣之于口的约定。
奈何两人始终是当红偶像，躲得过粉丝却躲不过工作，赏樱之旅迟迟未能成行。
终于在去年年末，王源跟王俊凯说，明年四月空出一个礼拜，我们去看樱花吧。王俊凯把一个饺子夹进王源碗里，看向他，点点头，说：“好。”
王源闻言眯起眼睛，张嘴咬下一口饺子，汤汁沾到他的嘴角，油亮亮的一圈，王俊凯盯了他好一会儿，一言不发。最后喉结动了动，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液。
那时候答得随意，王俊凯却是回过头便跟经纪人直接申请了四月一个礼拜的假期。过年之后的那两个月，他都是在满心期待之中度过的。那段日子，他跟王源只要聊天，就一定会聊到四月的赏樱之旅。
王源发来几个链接，说这些地方，都是别人推荐的赏樱胜地。
王俊凯看着屏幕笑，嘴上说着傻子，指尖却轻快跃动着，回复道：“我们去人少的地方。”
不知不觉，期盼已久的四月终于脚步渐进。王俊凯却在准备预约机票之前被告知，有一个难得的机遇找上门来，却恰巧是在他的假期之间。他知道，捉住这个机会，将会为他的未来打开新的世界。于是原定一周的假期，被硬生生压缩成两天。
他找了个采访的间隙给正在吃饭的王源打了通电话，王源说：“这么好的资源肯定要接啊。”
王俊凯斟酌了一下，试探性地问了句：“那今年，就先不去看樱花了哦？”
王源闻言沉默了几秒，回答的语气依旧毫无波澜：“其实那些地方也不是一定要去的，我们俩一起安安静静看次花就好了。”
王俊凯摇摇头，笑道：“别闹了，就两天时间，去了能干嘛啊。真的就看看花啊？”
电话那端安静了许久，直到有工作人员过来喊他去录制，王俊凯才低声喊了句：“王源儿？”
“那你去工作吧，樱花我自己去看就好了。”王源的声音闷闷的，显然是生气了。王俊凯这边时间紧迫，来不及跟他多说，只匆匆哄了句：“你听话啦，我们下次再去。我先去工作了，回头再说，啊？”话音刚落便挂断了电话，这便是他跟王源最后一次通话。
刚完成了最后的拍摄，王俊凯连妆都没卸，就背着背包冲出了摄影棚。经纪人给他叫的车早就在后门等着，粉丝还来不及围追堵截，偶像早就乘车飞驰而去。
为了躲避粉丝，王俊凯特意申请了走VIP通道。无惊无险到达成田机场，已经是凌晨时分。大巴和地铁早就停止运营，只有少量的出租车在出口守着疲惫出关的旅客。
王俊凯翻出跟王源助理的聊天记录，把地址亮给司机。对方看过后点点头，便踩着油门走上了高速。
深夜的东京郊区安静得仿佛是一座被遗忘的城市，沉在海底，无人问津。
王俊凯乘着快速行驶的汽车，像在海底几里逆流穿行，一往无前地游向那人匿藏的海洋深处。
从机场到都心，着实是有一段距离。
王俊凯等得焦急，好不容易到达，一下车就往酒店大堂里冲，门童拦都拦不住。幸好深夜时分没人乘电梯，不一会儿，他便站在了王源的房间门口。一路风风火火赶来，此刻终于只隔着一扇门的距离，王俊凯却不敢贸然按下门铃。
四月份的深夜，只穿着单薄的衬衫和外套，他的额间居然渗出了汗珠。
深呼吸两下，确信自己的心跳已经平复，王俊凯终于抬起手，按响了门铃。
王源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连拖鞋都懒得穿，走到门前从猫眼看去，不可置信地清醒过来，他来不及多作思考，便打开了房门。
站在王源面前高瘦单薄的男孩，低垂的眉眼间妆容被汗水晕开，却有着格外动人心魄的魅力
——会用这种眼神让王源的身影任性地充满自己视野的人，这世上除了王俊凯还能有谁。
不会有第二个了，王源心里这么想着，伸手把他拉进了房间。
王俊凯低头看着面前的王源，目光一次又一次在他的脸上逡巡。见面了才发现，原来自己居然是这么的想念。王源此刻正微微仰视着他，头发乱糟糟地翘着，身上是宽松的T恤短裤，白皙纤瘦的脚丫衬着深色的地毯，意外地带了些难以言说的味道。
王俊凯把行李随手扔到一边，定了定神，还没等王源开口便先出了声：
“源儿，对不起，别生气了好不好。”
王源眨眨眼，发现王俊凯脸上还带着妆，便猜测他应该是在国内工作完便直接飞了过来。他也好久没见王俊凯了，看着他满脸疲惫，心里不禁一酸，忽然不敢看对方的眼，于是低着头小声说：“我也有不对，不该不接你电话的。”
王俊凯见他一副泄气的样子，觉得可爱，一颗心忽然变得像棉花糖一样柔软。他忍不住伸手把王源圈进怀里。王源也伸手抱住他的背，脸埋在王俊凯的衣领和脖颈之间，嗅到了熟悉的气味。
这之后，王俊凯靠在沙发里，任王源缩在身边拿着卸妆棉给他擦脸。
“我是真的没想到你会来。”王源把湿巾翻过来叠了一下，王俊凯趁机睁开一只眼看他，道：“我们约好的，我一定会来的。”王源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抿着嘴唇盯着王俊凯看。
“王俊凯。”
“怎么了？”
“你是不是马上就要走了？”
“对啊，后天…明天晚上的飞机。”
“那我们现在去吧。”
“嗯？”
“去河边，赏夜樱。”
王俊凯把王源整个裹在外套里，在便利店门外拍拍他屁股说：“去吧，我在这等你。”
王源从衣领处露出半张脸，毛躁的头发在白色棒球帽下翘起一撮。他转过身朝王俊凯摊手，鼓着脸道：“我没带钱包。”
王俊凯失笑，从裤兜里掏出钱包递给他。王源接过，像个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地走进便利店。王俊凯站在门外隔着玻璃看他，笑着摇头，王源在他面前，好像总是长不大，爱撒娇又任性。
可王源的成长他又比谁都看得一清二楚。
跟王源第一次见面的场景，王俊凯很多时候都会有些模糊，但却从未忘记那个脸圆圆的小孩，是带着怎样的笑容走进他的世界。从那一天起，王源就一直在他身边。
他亲眼看着他的小朋友长大，从小小一个到如今跟他一般肩膀宽宽。王源就像一株生命力顽强的小树苗一样，不停地吸收着阳光雨露，承受过风吹雨打，逐渐成长为参天大树。
从便利店里出来，王源再次站到他的面前。
他把钱包递给王俊凯，王俊凯收起了钱包，接过他手里的塑料袋，牵过他的手掌，轻轻捏了捏。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王源嘿嘿笑了两声，不说话，领着王俊凯往河边走去。
王俊凯抓住王源的手放进外套口袋，脉搏如常，呼吸如常，心里却无比安稳。
目黑川两岸的灯笼晚上八点就会熄灭，此时岸边一片寂静。深夜时分，只有藏在繁茂枝叶后的昏黄路灯为清冷的空气沾染上一点暖意，没有任何东西能打扰到久别重逢的两人。
王源拉着王俊凯在一处长椅上落座，仰着头开始欣赏头顶大片嫩黄色的吉野樱。脚边落了一地细细碎碎的花瓣。王俊凯从塑料袋里掏出面包和饮料，就着眼前浓墨般淙淙流动的河水细嚼慢咽。
寂静的夜，只有风穿过花瓣和枝丫中间，卷起绵绵细密的呼吸，又逡巡于男孩们的额发指尖。
等王俊凯终于解决掉晚餐，王源歪着头看向他：“欸，你还记得你十五岁时说过的话吗？”
王俊凯把塑料袋打了个结，放到一边，煞有其事地作思考状，半晌回答道：“我十五岁时说过的话太多了，你说的是哪一句？”
王源眯着眼看他一脸得意，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两口才好泄愤。
王俊凯憋不出一笑，伸手理了理他帽檐下翘起的一缕刘海，柔声道：“我说，如果十年后，我还这么喜欢你……”
“我们就在一起吧。”话音未落，王源接过了王俊凯的话。
王俊凯放下手，微笑点点头；“记得挺清楚嘛。”
王源忽然整个身子转来，仰着头稍稍凑近了一点。
“那么请问二十四岁的王俊凯先森，你现在还很喜欢二十三岁的王源吗？”
王源说这话时显然有点紧张，连咬字都变得不太清晰。
王俊凯闻言却笑得桃花眼都眯了起来，虎牙在唇间俏皮又可爱。
“当然是，喜欢了。”
王源满意地点点头，像只被顺毛的兔子，一脸的乖巧。
“王源儿，”王俊凯按住他的头顶，也凑近了一点轻声道：“这次是我不对。不过我保证，跟你之间的所有约定，我都会尽我所能去实现。“
王源的眼近在咫尺，投影着王俊凯轮廓清晰的脸庞。见他点点头，王俊凯接着道：“日本的樱花，冰岛的极光，二十五岁的约定，所有这些，都一定能实现。你要相信我。”
王源的眼珠子左右动了动，似乎有些羞赧，抿着唇好一会儿，他拉下王俊凯放在自己头顶的手，用自己的手掌把它轻轻裹住。他低下头把玩着这只指尖跟自己一样长满薄茧的手，似乎斟酌了好一会儿，开口却只有短短几个字，却像是一句贯穿王俊凯一生的誓言。
王源终于抬起头，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而笑，都不约而同地从对方脸上看到了第一次见面时那个略带羞涩又充满期待的表情。
那么从明天开始的未来，我的身边也一定会有你在。
风呼啦啦地吹来，树梢间传来节奏轻快的旋律。染井吉野的花瓣擦过你的脸颊，像雪花一样融进了笑容里面。王俊凯把眼前的画面牢牢记在心底。
跟你一起创造的回忆，无论被多少岁月洗礼，在我心中始终如新。
因为长时间连轴转的工作，加上一路奔波劳累，王俊凯一觉睡到午后三点。醒来的时候，阳光正好。王源坐在飘窗上，看着窗外晴朗的天空和繁忙的街道出神，阳光洒在他身上，一片纯白。
王俊凯凝视着王源的背影，脑海中闪现出一个略显陈旧的画面，那是他十八岁生日会的舞台，在黑暗中出现了一个挥着洁白翅膀的小女孩。王俊凯微笑，他比谁都明白，当年忽然闯进他的世界，带他走出绝望的天使，正是说着“我们一起唱歌吧”的王源。
良久，坐在一旁的王源像是感受到王俊凯的视线，终于转过头来。
那个大男孩此刻正安稳地躲在被窝里，一头乱翘的头发和一脸迷蒙的表情，毫无防备的像一只餍足的猫咪，全然不像那个舞台上锋芒毕露的王俊凯。
他曾是他的队长，他的哥哥，他的伙伴。
但还有不到半年，他将会真正成为属于他的，属于王源一个人的王俊凯。
昨夜在樱花树下，他握着王俊凯温暖的手掌，坚定又清晰地对他宣布：
“我相信你。”
那么——
“早安，小凯。”
“早安，王源儿。”
窗外阳光明媚，大片的染井吉野绽放着转瞬即逝的惊艳。
浩瀚宇宙之中，没有什么能够真正地永垂不朽
——唯有你，和爱。
END
谢谢看到这里的你
西路
